13.

當時我向蔣就舉報家樂福酒店的原因不止是因為他同時做兩界生意，人鬼兩賣。

最主要的原因在後面，因為我房間的馬桶裏那位鬼租戶還沒退房，我只能借用酒店後面的員工廁所。

一群青年男女鬼抱頭在廁所蹦迪狂嗨，見我推門而入，一位鬼兄跌跌撞撞地倒過來，把一袋小紙包往我手裏一塞，“妞兒，來一口嗎？”

我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上，冷靜地打開小紙包，然後燒香給蔣就打了地府電話，“餵，小閻王，這裏有鬼從地府偷跑出來聚眾嗑搖頭丸。”

蔣就的聲音中透露出加班三年的疲憊，“你自己看著辦，我都批準。”

我補充了一句，“這裏有一個天生陰陽眼。”

“給我五分鐘！”蔣就陡然振奮，“地府專員馬上就到！”

14.

家樂福酒店的黑心陰陽眼老板被蔣就當場捉回地府，為了死後不進油鍋炸成人條簽了牛馬條約，生前死後加起來一共要給地府打五百年白工。

畢竟嗑藥的是鬼不是人。黑心老板不售賣毒品，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那幫子玩嗨了的鬼自帶的，老板本人只是提供了一個場所。蔣就勉為其難把他扔去中元節賣湯圓，後來變成賣蓋澆飯。

現在我和傑森站在家樂福招待所的門口，腦袋裏警鐘長鳴。

我深呼吸一口氣，硬著頭皮推開招待所大門。

熟悉的櫃臺，熟悉的躺椅，熟悉的人字拖陰陽眼大叔。

大叔輕飄飄地擡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瞳孔顫抖，“怎麽是你！！”

我還想問呢，怎麽是你！！

在哥譚收留人吸毒可是會被我身邊的猛男拖出去槍斃十分鐘的！！

15.

大叔自認倒黴地從躺椅上爬起來，“就是你們來領湯圓。”

他在櫃臺後面的桌洞裏摸出一個喜慶的紅盒子，“喏，拿了趕緊走，我這裏沒有可查的東西，我現在可是地府專員，吃官糧。”

我接過盒子，定睛一看，紅色硬殼上印著黑體大字，“家樂福酒店，給你帶來家的溫暖。”

……？？？

死性不改是吧？？

地府的湯圓換個盒子你就拿出去賣？？

陰陽眼老板一埂脖子，“蔣就沒說不讓賣。你看我這店，整不來錢吶，人要吃飯的嘛。”

我額頭青筋直跳，“公務人員就別想著撈錢了，你要給地府白打五百年工呢！”

老板理直氣壯，“你看看這個包裝，哪個字寫了是陰間湯圓？地府湯圓是散裝的，我的湯圓是整盒的！”

我明白了。我面無表情，“所以你既沒有給地府交稅，也沒有過美國海關，就白嫖孟婆的湯圓賣錢是吧。”

老板無賴道，“我這是本地湯圓，過什麽海關？”

傑森狠狠地懂了，“原來如此，走陰間路。”

老板眼睛一亮，“還是大兄弟識貨啊。”

他親親熱熱地跑出來，勾住傑森的肩膀，“你抽不抽煙，讓哥給你好好嘮嘮。”

那對一灰一褐的陰陽眼瞇起來，老板的手指在傑森面前比劃，“地府呢，是直達車，沒有地理限制，忘川河條件獨一無二啊。地獄那邊建設太差了，就不能運東西，硫磺全部給你燒沒。”

傑森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心動。

我萬分驚恐，你在心動些什麽啊老哥！

老板大方地一拍傑森的後背，“心動不如行動嗷鐵子，我們這中美洲南美洲都有站點。”

幹嘛呢幹嘛呢，不要誘拐我兄弟！

老板搓搓手指，“你懂我意思，雖然我是北美負責人，但是，我也是要收費滴。”他一敲桌子，“我也不是隨便的人，做生意嘛，大家都是朋友。跟你說，直通引渡站點特快，南京的鴨血粉絲湯送過來還燙著呢。”

我耳朵一動。

老板開始報菜名，“缽缽雞串串香雞公煲烤鴨黃燜雞米飯扁肉熱幹面油炸糕沙縣小吃早茶菜煎餅南姜雞年糕餃……”

我吞了吞口水。

立場，突然就變得不堅定了。

老板施施然道，“引渡站有一半兼職幹餐飲，你不急，隨時可以來找我。”

我哆哆嗦嗦地問道，“快遞費多少錢？”

雖然修士可以自己到處飛去各地找東西吃，但是出門覓食和在家吃外賣的感覺怎麽會一樣呢？！

老板豎起一根指頭，“看在你是熟人的份上，我便宜點，只收你這個數。”

傑森拽著我要伸出去付錢的手，“冷靜一點，你怎麽倒戈得這麽快啊！”

嗚嗚嗚，我也不想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16.

“外賣一美元起，”老板朝傑森擠眉弄眼，“普快兩美元起。”

傑森蠢蠢欲動，他問道，“能塞軍火嗎？”

我：“餵餵？？你等等？？”

老板一拍巴掌，“當然，給你裝進集裝箱，我們就當沒看到。”

“我還在這裏別無視我啊？？”

傑森沈穩地摁住我的肩膀，“不是大事，小李。”

他輕描淡寫，“不就是一船AK47嗎？”

“不就是一船導彈嗎？”

“不就是一枚核彈頭嗎？”

老板讚同道，“對哇，他不賺錢，我也不賺錢，我們都是小本生意！”

神他媽小本生意，你要拿核彈頭去幹什麽啊傑森，小心爹知道了連夜開蝙蝠車過來揍你！

17.

老板同時還兼職偷渡生意。

他真是能者多勞。

世界上有很多亡魂不想去地獄，當然，老板不會把人帶去地府。

但是他會把人帶去地獄邊境。地獄邊境，就是瑪莎奶奶和托馬斯爺爺溜達溜達十年溜達到鬼門關的那地方。

老板也不是什麽人都收，有些有門路但是不是好東西的亡靈會被他直接一腳踹到地獄，或者就地槍斃。

“反正他都死過了，肯定不介意再死一次。”老板誠懇地解釋道，“上次有個戀童癖我足足槍斃了十分鐘呢。”

蔣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事到如今。老板憑借自己的智慧和努力成為了地府的納稅大戶，每年上交的稅錢能養活十分之一個地府。蔣就拿他交的稅錢把自己的辦公室改成了電競房。

老板慷慨陳詞，“繳稅是我義務，犯罪是我愛好！”

“我又沒幹傷天害理的事情！”

他琢磨琢磨，“不對，我也沒犯法。”

我犀利指出，“你可是幫忙偷渡欸。”

老板振振有詞，“什麽偷渡，那叫為自己的來生找個安穩的家！”他攤開雙手，擁抱世界，“大家都是家人，家人就應該相互幫助！”

“那被你就地槍決的那些鬼呢？”

“都是一家人，我親自送他們上路，這難道不是美好的家人情嗎？”

……行叭。

18.

說到這裏，老板讓我們掃碼加了一個群。

我進群一看頭頂，群名“相親相愛一家人”，對話框顯示“全員禁言中”。

我：“……這啥？”

老板得意道，“線上情報交易點，群裏都是些靠譜鬼，不靠譜的我不讓他們進來。”

傑森翻了翻群內成員，突然沈默了。

我探頭看過去，他正在研究一個群成員的名字。

約翰·康斯坦丁。

？

19.

老板極力推薦，“我們還有家族人才聚集地，我愛我家，家和萬事興，聚義廳。”

“第一個是專業技術人員，現在一般我們會去各大高校摸查，看看有沒有猝死的，當然，工廠啊，流浪漢啊，我們都是接受的。”

“聚義廳主要是搞刑偵的，人也不少，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

我問道，“那養豬場是什麽，殺豬人才？”

“不，養豬場是餐飲業，都說了引渡點幹餐飲的很多啦。”

“那水簾洞呢？”

“這個，是賣光碟的。”老板擠擠眼睛，壓低聲音道，“有毒藤小醜女的新本。”

我也小小聲道，“麻煩借一部說話。”

傑森：“我聽到了。”

20.

我點進“慈寧宮”一看，入眼是一沓購物小票。

陰間代購群裏聊得如火如荼。

“加拿大絲芙蘭打折真魂背回。”

“韓國代購免稅巨折。”

“海關積壓倉儲折扣。”

我一言不發地把群鏈接發給美美、芭芭拉和史蒂芬。

我真是一位忠實的朋友。

21.

我們拿了家樂福湯圓。

回去的時候天色已晚，形形色色穿著鬼怪服裝的人在街上閑逛，其中混雜了不少真正的幽靈與吸血鬼，連魅魔也在這時候跑出來湊熱鬧，撲騰著小翅膀尋找勾搭的目標。

我在人群中一眼掃過去，看見了穿著羅賓制服的達米安和穿著超級小子制服的小喬。

再後面還有打扮成絕地武士的提姆和完全沒換衣服的康納。

我滿頭問號，“康納是打扮成什麽？”

傑森挑眉，“你看不出來嗎？”

“昂？”

“他這不是打扮成氪星人嗎？”

艹。

22.

家樂福湯圓拿回去後，我就收在冰箱裏，不打算煮給大家吃。

蔣就加班已經加瘋了，鬼都不知道他會不會搞小動作。

可惜我忘了，我們家住了一群不食嗟來之食的活老鼠。

裝備要自己搶來的才用得順手，宵夜要自己偷來的吃得才香。

提姆晚上回來，偷偷把冰箱裏那盒家樂福湯圓煮了。

他第二天早上沒能醒過來。

提姆——！

23.

當天下午，趕在我禦劍打穿地府前，睡美人提姆睜開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裏滿是血絲，驚恐地喘著粗氣從床上坐起來。

圍著他的床坐了一圈的我們擔憂道，“提姆，你沒事吧？”

“我沒事，不，我有事，”提姆顛三倒四，神經錯亂地抓住自己的頭發，“我做了一個噩夢。”

他顫抖了一下，“我夢見我被關在全是電腦的機房裏加班，一群拿著奇怪棒子的黑衣人和白衣人守在我背後，跟我說這個程序不寫完不放我走。”

……那不是拿著哭喪棒的黑白無常嗎？？

這根本不是夢啊鴨鴨，你就是被騙去地府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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